中國環保靠什麼？ 

大约二十(shi)年前，面(mian)对中国进入市(shi)场(chang)经济，全国各(ge)地环保部门纷纷提问：环保能不能搞市(shi)场(chang)经济，中国环保靠什么？

中國環保的先行者曲格(ge)平明(ming)確地回答(da)：中國的經濟靠市(shi)場(chang)，中國的環保靠政府。從此，“环保靠政府”成为中国环保首要的指导思想(xiang)。中国环保工作的一切，都是从这里出发的。至今，没人提出过怀(huai)疑。

環保的各(ge)種工作如果都按市(shi)場(chang)法則(ze)去搞，當然不對。“环保靠政府”在一段(duan)时间内，纠(jiu)正了一些(xie)混乱的做法，的确曾经起到过积极的作用。

其實，中國從三十(shi)多年前有環保工作以來，從來都是“环保靠政府”的。

環保一詞，是從外國來的。剛開始，我們對環保知之甚少(shao)，很多都學(xue)人家。例如，人家說環保法律很重要。我們就搞環保法。那時候，中國還沒有進入市(shi)場(chang)經濟，法律意識普遍(bian)淡泊。1989年的第一部环保法是个新鲜玩意儿，在中国社(she)会(hui)是很超前的。不过，现在回过头去看，它的样子可能像部法律，可一点都没有法律的神(shen)韵。甚至可以说连样子都不像，更像环保政策或(huo)决心的宣(xuan)示。

后来，我们又(you)搞了很多环保法律，水法、气法、环评法等等，比有些(xie)搞了一百多年环保的国家还多。但是，中国的环保仍然是靠政府。

有人说，环保法律是环保部门的法律。这种说法不无道理。基本上所有的环保法律都是环保部门起草(cao)的。这是其一。环保法律，几乎只在不断地赋予环保部门权力，而看不到加(jia)大环保部门的责(ze)任。法律界的理论说，权力和责(ze)任是相生相成的，但在环保领域，它失灵了。很多中国人都以为，污染、雾霾等等，环保部门要负责(ze)任。其实错了，环保部门一点责(ze)任都没有。法律就说它没有责(ze)任。

很多人都说，中国的环保有法律，没有法制。说得太对了！因为中国的环保从来只靠政府，不靠法制。所有在环保部门工作的人，你问他，政府的作用大，还是环保法律的作用大，他会(hui)笑(xiao)着回答(da)：当然是政府的作用大。我也曾经在环保部门工作过。当时，在我的头脑里，环保法律不过是我们手中的工具。我们想(xiang)干(gan)什么了，可以到环保法律中去找根据。如果找不到根据，我们可以制造一个政府文(wen)件(jian)，制造出根据。这是不争(zheng)的事实。

政府是靠人领导的，领导人随时在变(bian)，政府环保工作的做法也随时在变(bian)。如果领导人一下决心，可能立即(ji)制定一个几年计划，达到一个想(xiang)像的目标。不过，这种目标多半(ban)都没有如期实现过。

中国的环保不靠法制。

當然，我們也早(zao)就聽(ting)說，環保要靠你、我、他。環保部門早(zao)於其它任何(he)部門，提出了“公众参与”这个词。“公众参与”也是从国外学(xue)来的。在发达国家，“公众参与”对环保工作的成败(bai)至关重要，也是宪(xian)法赋予公众的知情(qing)权、表达权、参与权的具体体现。但中国与外国的“公众参与”很不一样。

在中國，“公众参与”也只是环保部门推动(dong)工作的一种手段(duan)，一个工具。比如，向环保管(guan)理部门举(ju)报企业的污染，以及“从我做起”，等等。国外的“公众参与”，除(chu)了这些(xie)以外，还有很多。其中最重要的是，有权监督政府在环保上的作为。不作为，无作为，乱作为，都在公众的监督之列。中国的“公众参与”，是不允许的。到国外考(kao)察(cha)过环保的人，许多都知道，任何(he)公民都可以到环保管(guan)理机关查询各(ge)种环保文(wen)件(jian)、档案、资料，并有权利(li)听(ting)到环保部门对公众质(zhi)疑的解释(shi)。新闻媒体可以批评各(ge)种环境问题。难道这种广义的“公众参与”真是资本主义特(te)有的吗？

2011年10月的那次公众对空(kong)气质(zhi)量的普遍(bian)质(zhi)疑，是公众在忍无可忍的情(qing)况(kuang)下，强行参与对政府的监督了。政府在公众的强烈要求下，做出了明(ming)智的妥协(xie)，推出了PM_2.5和新空(kong)氣質(zhi)量標準(zhun)。從而避(bi)免了一次信任危機。2013年1月，半(ban)个中国的严(yan)重雾霾，再次让公众强烈不满。

廣義的“公众参与”，或(huo)许是谁也挡不住(zhu)的。走(zou)中国特(te)色的社(she)会(hui)主义道路，建设美丽(li)中国，不能没有这种广义的公众参与。这种空(kong)前严(yan)重的空(kong)气污染，显然不会(hui)是中国的最后一次。中国政府应当像2011年10月一样，做出明(ming)智的选择。

中国环保靠什么？它靠了三十(shi)多年的政府，这条路至今没走(zou)通。再进一步说，政府管(guan)环保靠什么？靠方针、靠政策、靠专家、靠经济实力？都不错，都得靠。但最重要的要靠什么？什么最靠得住(zhu)？看看发达国家走(zou)过的路，最靠得住(zhu)的还是法制。当然不是中国现有的这种法制。中国环保现有的，其实没有法制，只有人制。中国的环保法律和现行运转体制，需要全面(mian)改造到法制轨道上来。

中國環保部門最得意的“统一监督管(guan)理”，“统一”倒(dao)是早(zao)就到位了，“监督”从来就没有到过位。中国环保最重要的监督，应该是中央环境管(guan)理部门对省级政府履(lv)行环境责(ze)任的监督。但这恰恰是中央环保管(guan)理部门最缺位、最无能为力、最不愿意、最失职的。中国是讲官位大小的国家。中央环保部门的一把手，永远大不过各(ge)省的一把手。如果只强调“环保靠政府”，那么，很多省、直(zhi)辖(xia)市(shi)的政府，在事实上比环保部那个政府，要大，要强硬得多。小的监督大的，在中国现行体制下，难以成功。只有突破这个体制，才有可能。突破的办法，就是法制。法律规定权限(xian)，谁在那个位置上，谁就行驶权力，管(guan)它级别高(gao)低(di)。

大霧霾過後，各(ge)路專家開始查找原因。發現，雖然北京在年年減少(shao)燃煤，現在每(mei)年隻有1500万吨了，而且(qie)还将(jiang)继续(xu)减少(shao)。但北京周边省份的燃煤量，却惊人地达到2亿多吨了。重化(hua)工遍(bian)布周边各(ge)省。还有，汽油质(zhi)量不达标，汽车也太多。北京的空(kong)气怎么好得了？下一步，就是要区域联防，多省联动(dong)来解决问题。办法好像已经找到了。

但是，北京周邊這2亿多吨燃煤量与重化(hua)工产业，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吗？汽油不达标，以前不知道吗？谁阻(zu)止(zhi)过北京周边产业布局的这种变(bian)化(hua)？谁有责(ze)任去阻(zu)止(zhi)这种变(bian)化(hua)呢？找到原因，问题就解决了吗？专家们没有继续(xu)往(wang)下说。

回过头看，环保只靠政府是远远不够(gou)的。解决环保问题，政府要起主导作用。民主与法制，是中国环保最缺少(shao)、最需要的。中国环保不走(zou)上法制轨道，没有公众的民主参与，雾霾问题是解决不了的，美丽(li)中国也只是遥(yao)远的期盼。

上面(mian)这些(xie)道理，旁观者其实早(zao)就明(ming)白(bai)，只是当局者迷而已。